雨后的汴京街道泛着一层潮湿的青光。
陈砚秋踩着泥泞的小巷袖中紧攥着从刑部案牍库带出的名单。
刘弇的名字像一根刺扎在他的视线里——父私铸铜钱景佑六年没家产。
周砚奴的独臂拽住他的衣袖指向巷尾一处低矮的瓦房。
屋檐下悬着盏褪色的灯笼昏黄的光晕里隐约可见门板上用炭笔画了个古怪的符号——三个叠在一起的铜钱。
刘弇赁的屋子。
她低声道昨日从芸香阁回来后他就没再出门。
陈砚秋摸到门边指尖触到一道新鲜的裂痕——门闩被人从内部劈断。
他轻轻推开门板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屋内没有点灯。
借着窗缝漏进的月光陈砚秋看见书案上的油灯被打翻墨汁泼了一地浸透散落的纸张。
刘弇常穿的靛蓝长衫挂在木施上下摆沾着大块暗色污渍。
周砚奴的靴底踩到什么东西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她弯腰拾起——是半块摔碎的砚台裂口处沾着几根发丝。
不对。
陈砚秋突然道。
他蹲下身手指抚过书案边缘——那里有几道细密的划痕像是被某种尖锐物反复刮擦。
凑近看时划痕组成一个模糊的图案:活字印刷用的排版盘。
周砚奴的呼吸一滞。
活字作坊…… 话音未落后院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重物倒地。
陈砚秋抄起门边的柴刀冲过去踹开后门的瞬间月光泼了一地—— 刘弇悬在槐树下麻绳勒进脖颈的皮肉脚尖离地三寸。
他的脸已经发紫但最骇人的是口腔——被人用活字印刷的铅块塞满金属的冷光从咧开的嘴角漏出来。
陈砚秋的刀锋砍断绳索的刹那尸体沉重地砸在地上。
铅块从刘弇口中滚出在泥地上叮当作响。
他掰开死者的下颌发现舌头上刻着细小的字痕——西郊二字血已经凝固。
周砚奴从死者怀中摸出一卷《阴私录》残页。
展开后上面记载的正是刘弇父亲私铸铜钱的旧案但末尾被人用朱笔添了一行新注:庆历四年五月子刘弇购《春秋》破题法于芸香阁。
灭口。
她嘶声道和柳七娘一样。
陈砚秋拾起一枚铅字对着月光翻转——字面刻的不是常见字体而是模仿欧阳修的笔迹。
这种特制活字只会出现在一种地方。
*** 汴京西郊的活字作坊藏在苇塘深处。
陈砚秋和周砚奴蹚过齐腰的杂草时惊起一片蛙鸣。
三间茅屋孤零零地立在水边窗纸全部用桑皮纸糊死门缝里渗出松油燃烧的浊烟。
周砚奴的独臂突然拦住陈砚秋。
她指向地面——泥泞中有新鲜的车辙印宽度是寻常马车的两倍。
运货的板车。
她低声道最近下过雨这痕迹不超过十二个时辰。
陈砚秋摸到东侧窗下用匕首挑开一道缝隙。
屋内景象让他的胃部猛地抽搐—— 三十多个活字排版盘排列在长案上每个盘里都排满文章。
但走近看就会发现那些根本不是寻常文字而是本届科举考生的答卷片段。
最靠近窗户的盘子里赫然排着刘弇省试时写的《春秋》破题。
屋角堆着成捆的桑皮纸纸上印满考生笔迹。
陈砚秋认出这是摹写术——专门模仿他人字迹的伎俩科场舞弊常用。
但令他毛骨悚然的是这些摹写纸的空白处都标注着价格:欧阳体破题二十两王安石论格式十五两苏轼文法三十两…… 后屋突然传来咯吱的压板声。
陈砚秋闪身到门边听见一个沙哑的男声在训斥:……这批《天圣九年阴事》的'没入教坊'条目全部重排朱批改用矾水写…… 另一个年轻些的声音结结巴巴地回答:可、可崔判官那儿的底档…… 蠢货!沙哑声音猛地提高老崔的肚子都快烂穿了谁还查得出来?今晚必须印完三百份韩大人等着—— 话音戛然而止。
陈砚秋从门缝看见说话者突然转身——是个四十多岁的精瘦男子左眼蒙着黑布右手缺了两指。
残指处的疤痕呈现出古怪的青紫色像是被某种腐蚀性液体灼烧过。
独眼男子抽动鼻子突然厉喝:谁?! 陈砚秋还没来得及反应周砚奴已经撞开后窗翻滚进屋。
她的独臂甩出三枚铜钱精准打灭屋内的油灯。
黑暗降临的瞬间独眼男子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点火!全点了! 轰的一声后屋腾起刺目的火光。
陈砚秋冲进去时看见两个工匠正将排版盘投入火盆桑皮纸在火焰中卷曲成灰。
独眼男子手持铁钩站在火盆旁钩尖挑着一块烧红的铅字。
来晚了小相公。
他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这些'墨宝'可金贵着呢一把火烧了干净。
周砚奴的独臂突然袭向他的咽喉。
独眼男子灵活地后仰铁钩划出一道弧线钩尖直奔她的独臂。
陈砚秋的柴刀横劈过去金属相撞迸出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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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不第河山第123章 活字威胁来源 http://www.docool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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