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辱】 这样的事在寄奴身上总是常有的。
那是在十二岁之前的无数个日夜他蹲在墙角边等待着所有靡靡之音平息...... 而后再打一盆热水进屋。
贵客们或睡或醉。
阿娘却总是醒着她按着他的头跪下一遍遍娇笑求饶。
最开始时她总说‘好郎君您带奴家与这孩子走吧奴家母子二人往后一定伺候好您。
’ 而后来时她总说‘好郎君这孩子乖巧聪明伶俐的很您只要能带他离开谢家他一定愿意给您当牛做马。
’ 那是真如蝼蚁一般的无数个日夜。
第一次被按着头跪下时他想若面前的人真能够好好待阿娘与他往后纵使粉身碎骨他也一定要拼命报答恩人。
第一百次被按着头跪下时他想若这回真的能离开谢家哪怕不被好生对待他还是愿意好好报答恩人。
纵使只得奴籍贱籍可只要能离开谢家这个狼穴虎窝能吃一口饱饭不用再让阿娘受辱一切也都很好。
第两百次被按着头跪下时他只想也只能想—— 阿娘又犯糊涂了。
天下很大谢府也很大宾客如流水一般淌过永不散场的宴席。
饶是阿娘年少时容貌绝艳见者都为她的美色而惊叹可也不过是徒添祸端。
正如击鼓传花的嬉戏人人都想接过那朵艳丽到荼蘼的花却又不想在鼓声落地之时真正接到那朵花。
没有人会管她与他饶是她再说一百遍一千遍都是如此。
天下济济一定不会有他们容身之所。
这道理寄奴明白但他没想到阿娘其实也明白。
所以第两百零一次的时候她说的话从恳求带他们母子二人离开谢家变成了让贵客带他离开谢家。
可这也是奢望。
无非是从两百零一遍说到三百遍三百遍说到四百遍。
说到宴席歌休舞罢说到她容色渐褪说到宾客换了一茬又一茬也没有一个人真正站出来说要带他回家。
只有一个个披着人皮的宾客期间从他身边无数次带走阿娘又笑着问他: “寄奴你知不知道你爹是谁呀?” 这样的问题从来不会有回答。
可那群峨冠博带高谈阔论的宾客们似乎从来也不在意他的回答。
这只是宴会尽兴之后一定会有的另一种嬉戏发话者往往会随手指一个人又问他: “莫不是他吧?” 被指的人就会笑说: “你不是也当过此寄奴的爹吗?哈哈!” 这样的调笑很多比磕头还多多到根本数不过来。
可喜怒哀惧....... 不是他所能思考理解的事情。
初时是因为年幼。
后来则是因为......饿。
那时容色渐褪的阿娘已不太能献舞而她那上不得台面的孩子与她年轻时候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又成了她无尽的拖累。
日子很难过也很难过。
腹中咕咕叫的响动总比爱恨来的更快更清晰。
饥饿是一种痛觉很少有人能知道。
从煊煊朝露至昏昏暮霭。
从口舌脾脏胃腹一路甚至能烧尽理智。
而他所能做的事就是在靡靡之音还没落地之前将那些宴会上尚且未冷透的饭菜塞进嘴里将那些贵客落地衣物上值钱的东西搜刮殆尽....... 偶尔他能偷到些许金银玉器。
偶尔他只能偷到一些文人墨客随身携带的笺草。
偷到金银意味着他与阿娘往后一段时间能从其他克扣他们餐食的下人手中换到真正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若是偷到随意涂抹的笺草....... 那便是他最难受最难受的时候。
宴会上的残羹冷炙是蝼蚁的狂欢而那扇独属于‘文人墨客’的宴会之门彻底对他们关闭之后连残羹冷炙都会成为奢侈。
挨饿是一件很令人害怕的事但更令人肝胆俱丧的是—— 挨饿之后阿娘总会打骂他。
阿娘爱他。
阿娘分明......爱过他。
可谢家却仍还是将她变成了个不太清醒的疯癫妇人。
挨饿打骂烧红的针尖无数次让他用那些早已陈旧浮粉的胭脂螺黛描摹出和主君一样的眉眼再想办法去蹲守主君再被丢出来....... 这些都是难免的事。
不过某个被下人扔出来醒来发现自己仍躺在原地的夜晚他终究有些后知后觉—— 好冷好疼。
疼的他再也不想顺着阿娘的话再去寻主君博一个微乎其微的希望。
他想试试说不准走出谢家日子会过得更容易些。
虽然他只有一些在内院里换不到吃食的笺草但在外头说不准有人想要这些。
如若有人要这些东西他就都贱卖给对方再买一头牛给人耕地。
若牛买不到就买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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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酿秋实第三百二十八章 寄奴可恨来源 http://www.docool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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