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底层挣扎 勐卡镇的雨季像一块浸透了污水的厚重毯子沉沉地覆盖下来。
空气粘稠得几乎能拧出水白天是无处可逃的蒸笼闷热夜晚则变成一种沁入骨髓的阴冷潮湿。
这天气完美地映射着我内心的处境——一种缓慢的、无望的窒息感。
我的“家”如果那能被称为家的话是团伙在镇子边缘一处废弃民房二楼设立的藏匿点。
窗户被木板纵横交错地钉死只留下几道狭窄的缝隙吝啬地透进些许微弱天光即使在正午室内也昏暗如黄昏。
这里的气味是一锅令人作呕的杂烩:墙体常年受潮散发出的浓重霉味是基调;角落里堆积的、从未被彻底清理的垃圾贡献着酸腐的音符;而黑皮、瘦猴这伙人日夜不停地抽烟、喝酒、吃廉价外卖留下的烟臭、酒精发酵的酸馊气、以及食物腐败的味道则是这交响乐中最刺耳的旋律。
墙壁上满是油腻的手印、莫名的污渍和斑驳的墙皮几只肥硕的蟑螂在墙根处肆无忌惮地巡弋仿佛它们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在这里我存在的意义就是承受。
承受最肮脏的劳作最无端的羞辱以及最底层的、来自同类倾轧的恶意。
“林野!你他妈是耳朵聋了还是腿瘸了?!滚过来!” 黑皮的咆哮声像一把生锈的锯子撕裂了沉闷的下午。
他站在走廊尽头的厕所门口叉着腰那张因长期酗酒而浮肿的脸上满是戾气。
我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整理一堆被瘦猴故意搅得乱七八糟的零钱——这是他丢给我的“任务”清点清楚数额稍有差错等待我的就是一顿刻薄的嘲讽和可能的拳脚。
我放下手里沾满油污的纸币默不作声地走过去。
厕所里的景象足以让任何人胃部翻江倒海——老式的蹲坑严重堵塞混杂着呕吐物、排泄物和污水的秽物几乎溢到地面恶臭扑鼻。
黑皮昨晚和他的狐朋狗友喝得烂醉这里便是他们的“杰作”。
“看什么看?等着它自己下去?”黑皮朝里面啐了一口浓痰浓痰落在污秽边缘溅起细小水花“用手给老子掏干净!” 忍耐。
这是工作的一部分。
越是被践踏越显得无害。
我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氨水、胃酸和粪便的恶臭直冲头顶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
脸上必须维持着那种底层马仔特有的、麻木中带着一丝讨好谄媚的表情。
我找来一根半截的铁丝卷起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袖子蹲下身屏住呼吸将手伸向那粘稠、冰凉的堵塞物。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我喉咙发紧胃液上涌。
我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用铁丝一点点钩扯徒手将堵塞的脏东西掏出来扔进旁边的破桶里。
每一下动作都是对生理极限的挑战。
黑皮就靠在门框上冷眼看着嘴角挂着满足的狞笑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彩的表演。
瘦猴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和其他两个马仔一起发出压抑的、令人厌恶的窃笑声。
这污秽是为那些被毒品害得家破人亡的人掏的。
这屈辱是替无数默默无闻的同行承受的。
我在心里一遍遍默念将这极致的羞辱与远方的使命强行捆绑才能压下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怒火和羞耻感。
好不容易清理完毕双手沾满令人作呕的污渍黑皮却只是嫌恶地摆摆手像驱赶苍蝇一样:“滚远点真他妈晦气!臭死了!去把老子那几件衣服洗了昨天吐上面了。
” 那几件扔在墙角的花衬衫更是灾难现场沾满了干涸的酒渍、油污和呕吐物的痕迹散发着馊味。
没有洗衣机没有热水。
我只能在一个裂了缝的破旧塑料盆里用冰冷的井水和一块碱性极大、烧皮肤的劣质肥皂用力搓洗。
冷水刺骨肥皂硌得手疼尤其是之前搬运货物时划破的伤口被肥皂水一浸更是钻心地疼。
而我必须洗得“让黑皮哥挑不出毛病”否则之前的辛苦白费还可能招来新的打骂。
这种日复一日的、旨在从根子上摧毁一个人尊严的琐碎折磨远比单纯的殴打更消耗人的意志。
它让你觉得自己不再是人而是一件可以随意使用、随意丢弃的工具甚至不如工具。
其他底层马仔在这种环境中也早已扭曲他们不敢反抗黑皮便将更多的恶意倾泻在我这个新来的、看似懦弱的“软柿子”身上。
有人会“不小心”把烟灰弹进我那份本就少得可怜的饭菜里;有人会在我因疲惫而熟睡的深夜偷偷抽走我唯一那床又薄又硬的破棉被让我在潮湿阴冷的后半夜冻得牙齿打颤缩成一团;瘦猴更是此中“佼佼者”他精于算计乐于玩弄人心。
他会故意给我指错送货的接头地点让我在白晃晃的日头下白跑几十里崎岖山路回来时筋疲力尽、满身尘土却还要因“延误”而受罚;或者他会眯着那双三角眼凑到黑皮耳边低语诬陷我偷懒、眼神飘忽、“好像心里有鬼”一次次地将我推向更危险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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